老婆孩子热炕头 老婆孩子热炕头小詹
平凉记忆:老婆娃娃热炕头
秦玉龙/文
“二亩地,一头牛,老婆娃娃热炕头”,这是一个流传久远的乡村民谣,是农耕社会人们对于安定、平凡、自足生活的向往。随着时代的变迁,农村人口的大量流动,城镇化的推进,这个民谣已成为几代人的记忆,成为人们回望乡土家园的一缕情愫。
屈指算来,离开乡村到城里生活已20多年了。然而每到冬天,坐在温暖如春的暖气房子里,却总会想起老家的热炕头。
我的老家在甘肃平凉一个叫大秦的村庄里,这里是典型的黄土高原沟壑丘陵地带。那时家乡很穷,人们唯一的取暖设施就是土炕。每当天寒地冻,特别是隆冬的夜晚,唯有热炕可以抵御严寒,给人以温暖。只要天气稍微变冷,不管是否到了冬天,家家户户热炕的烟囱里就会飘起蓝色的烟雾。记得那时家乡的冬天特别冷,尽管戴着棉帽子,穿着母亲亲手做的棉衣棉裤棉鞋还有棉手套,但仍然抵挡不住严冬的寒冷,小脸经常冻得通红,手脚冻得生疮流脓。于是,冬季一放学就嘻嘻溜溜赶紧往家里跑,回到家爬上热炕,被子往身上一捂,那叫一个舒坦。
家乡的土炕,一般是用泥坯盘成。炕面是用约半米见方的正方形土砖砌成,材料为土加麦草和成泥,再用模具抹平抹光后晾晒,待到水分蒸发后,再用棒子使劲捶打,直到平整光滑结实为止。炕有临窗和靠墙的两种,一盘土炕往往占据一孔窑洞的三分之一,有炕墙、炕沿、炕面、炕洞和烟囱组成。盘炕时必须解决好两个问题,一是容易烧热,二是孩子在炕上打闹不会塌陷。因此,炕面用的泥坯,一定要掺上麦草,掺了麦草制作的泥坯厚度比土坯薄,容易烧热,加之麦草与泥搅拌后形成拉力,相当于“钢筋”的作用,用来盘炕不容易塌陷。所以,在老家盘炕是一项技术活,不是人人都会。
烧炕,是农家孩子必备生活技巧之一。记得儿时下雪天,我最怕母亲让我去烧炕,因为炕洞开在窑洞外面的窗户下,要冒着凌冽寒风顶着鹅毛大雪,去外面抱柴火(玉米杆或麦草),然后蹲在炕洞前点火烧炕,还要不停地用灰扒(烧炕用的工具,类似榔头)不停地在炕洞里翻动,让火焰均匀的烧到炕四周,然后再用笼(藤条编制的篮子)提来麦衣子(小麦脱粒后产生的麦衣),压住明火,让其慢慢燃烧。整个工序干下来,需要半个多小时,冻得手脚发麻,浓烟呛得鼻涕眼泪横流。而且由于学艺不精,我小时候烧炕基本上都会半夜“熄火”,导致一家人睡冷炕,躺在被窝里冻得腿肚子直抽筋,为此没少挨母亲批评。后来,烧炕的活基本上都由妹妹秀琴包揽了,她烧炕不但速度快,而且从来没有发生过半夜“熄火”的现象,我也就被彻底“解放”了。
时光荏苒,如今老家的年轻人已经不睡热炕而改睡席梦思床了。但在中老年人的心里,冬天睡热炕还是比睡插着电褥子的床更舒坦。因此,在平凉农村以及城区平房里居住的人,只要家里有老人,盘一方土炕是必不可少的。平凉人祖祖辈辈就在土炕上生儿育女,繁衍生息。可以说,热炕情怀已经深入到了一些人的骨髓里,血液里,走到哪里都无法忘怀。
平凉人春节过年回家,一家人围坐在热炕上,吃着饺子,叙着往事,拉着家常,嗑着瓜子,看着春晚,更是增添了过年的热闹气氛。年前年后,剪窗花、写春联、炸果子、蒸馍馍这些事儿都是在热炕头上完成的。在中老年平凉人的记忆中,热炕头上的年最有年味,也最值得回味。正如一位朋友在其微博里所写那样:大山环抱中的农家院里,坐在老祖宗发明的赛过芬兰浴的热炕头上,吃着母亲擀的臊子面,就着母亲腌的咸菜、酸菜,可香,可解馋了,还绿色无污染。晚上,听着窗外原野里的朔风呼啸,躺在热乎乎的炕上,看看书,想想心思,给朋友发发短信,那叫一个惬意,一个舒坦,一个美啊!据说,睡热炕不但能解乏、解困,还能治疗腰酸腿疼哩。
不过,对于没有见过也没有睡过热炕的城里人来说,过年回家睡热炕却未必是一件美事。首先是那股热炕味就让他们受不了。去年春节,兰州女孩朵朵跟随家在农村的对象回家过年。节后,她在朋友圈抱怨:过年在平凉农村呆了几天,最受不了那里人睡的热炕。他们住的新房子听说是去年秋天才盖成的,屋子里没有生炉子,冷得就像个冰窖。晚上睡在热炕上,屁股烫得像烙饼,脸蛋冻得像茄子。而且早上起来,头发、身上都是一股浓浓怪怪的土腥味,实在让人受不了……
然而,对于生于热炕长于热炕的平凉人来说,任何人对热炕的不习惯或者挑剔,都无法动摇我们的热炕情结。我们的爷爷对父亲说,你当年就在炕上出生。父亲对我们说,你当年也在炕上出生。我们对儿子说,热炕是生命的孕床,是婴儿的产房,是童年的摇篮,是难以忘怀的家园情结……